“快過來，眼睛都紅了。”額頭以下小半張臉都是紅的，看得出這孩子才去敷過眼了，是怕自己看見心裏難受吧，換了別人不是更該腫著眼來告狀麽？

心就柔軟起來，葉昕眉乖乖地走近，齊老太太就拉住她的手，讓她挨著自己坐下：“小孩子家家，別動不動就哭，眼淚水跟不要錢的，易悲易怒都容易傷身，知道嗎？”

柔和的語調，親切而慈祥 。

為什麽對小韜就不聞不問？

“我是來謝關嬤嬤的，這麽大年紀了，還勞煩她老人家走一趟。”葉昕眉對立在一旁的關嬤嬤真誠地說道。

關嬤嬤呵呵笑：“大小姐可折殺老奴了，服侍主子是我的本份，哪裏來的勞煩，若不是老太太吩咐，我也不能去不是？”說著對她眨眨眼睛，大小姐實誠，換了二小姐，一來該是如何討好老太太，說一大蘿筐感謝老太太的話吧，哪有來謝她這個奴才的。

“奶奶也是在盡本分。”葉昕眉淡定地說道。

此話一葉，整個房間葉落無聲。

關嬤嬤悄悄拿眼脧齊老太太，而碧珠則急得差點捂葉昕眉的嘴。

她這是怪葉老太太對葉定韜不聞不問，沒盡到本分麽？

齊老太太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凝住了，半晌才慢慢隱去，眼神卻越發柔和慈愛起來。

膽大包天的小妮子，可卻是真性情！

以前膽小畏縮還冷漠，這是在哪個廟裏燒得高香，讓這孩子轉了筋，不但靈慧，也勇敢大氣了。

齊老太太年輕守寡，二房雖在嫡卻不在長，葉家家族大，盤根錯結的內部矛盾很多，若非她性子剛強，又怎麽可能養大四個兒女，還個個都很出色！

所以葉昕眉大膽而率真的這句話不但沒惹惱齊老太太，反而有種同病相憐之感，當年的自己，不也是被人欺負和輕視過麽？

正是因為自己敢做敢說，才用柔弱的雙臂護住四個子女不受其他幾房欺負，只要有理有據行。

“你錯了，這個本份該是你父親盡，而非我這個老婆子。”齊老太太故意板著臉，語氣生硬。

葉昕眉瞪大水盈盈的雙眼，眸光認真，毫不怯懼：“是，父親沒有盡到本份，奶奶您聽之任之，也是沒盡本分。”

“大膽，你不知子不言父過麽？”齊老太太眼裏真有了幾分怒色，小孩子偶爾忤逆一兩句可以，念在她確實受了委屈，讓她喧洩喧洩，豈能過份？

葉昕眉本性膽小懦弱，方才這些話也是積了兩世的怨懟忍不住了才敢說出口的，齊老太太一拍桌子，人嚇得就跪到踏腳上去了，漂亮的大眼淚水盈漫。

“先生平素教你的東西都讀都哪裏去了？以後再如此，便罰你跪祖宗牌位，葉家以禮儀孝道治家，不治治你這大膽妄為的性子，將來嫁出去後，定會丟葉家的臉。”齊老太太餘怒未消道。

關嬤嬤和碧珠兩個禁若寒蟬。

葉昕眉涰泣著，卻不敢哭出聲，關嬤嬤看著就難受，又不敢勸，就對碧珠使眼色。

碧珠反應過來：“廚房裏綠豆湯熬好了，奴婢去端一碗來吧。”

小姑娘匍匐在腳下，小臉嚇白了，瘦削的雙肩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，一顆顆豆大的淚珠落在黑漆的大紅酸枝木上，積成一小灘水，齊老太太的心又柔軟下來，微嘆了一口氣，就坡下驢，沒有說話。

碧珠服侍久了，知道她的脾性，轉身去了廚房，給老太太端了一碗，關嬤嬤趁機扶葉昕眉起來，勸道：“老太太一得了消息就讓廚房熬綠豆湯了，最是清火解毒的，大小姐可莫要錯怪了人才是。”

葉昕眉方才還有些委屈和隱隱的憤怒，聽了這話，擡起水汪汪的大眼向齊老太太看去，嬌嬌柔柔的樣子我見猶憐，到底是嫡親的孫女，老太太一陣心疼，臉就有點繃不住，冷冷道：“還不坐下來喝，這麽大個人了，還想讓關嬤嬤餵你不成？”

葉昕眉傻傻地連道：“哪裏哪裏，不敢不敢。”

老太太剛喝進嘴的一口綠豆湯差點全噴出來，一旁的碧玉“噗呲”一聲，先笑了，老太太放下碗哈哈大笑，指著正呆呆地，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葉昕眉道：

“你……你以後不許在我吃東西……喝茶時說話。”

葉昕眉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麽，惹得老太太轉嗔為喜，傻傻地也跟著笑，很認真地回道：“是，是，再也不敢了。”

齊老太太笑得捧住肚子，關嬤嬤掩嘴笑得眼瞇成了一條線，碧珠碧玉幾個就更不用說了。

這一笑，原本存在於祖孫之間的那點罅隙頓時煙消雲散。

“你慢著點喝，又沒人在後面拿刀子趕你，小心燙了嘴。”看葉昕眉喝得急，齊老太太道。

“我……我吃完了好送給小韜，奶奶熬的，他肯定很喜歡。”葉昕眉擡起頭，認真地回道。

齊老太太怔了怔，眼裏泛起一抹柔光，沒有說話。

關嬤嬤和碧珠兩個就相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一抹欣慰，大小姐這才算是真得了老太太的心了。

“關氏，你送過去。”齊老太太吩咐著，又嗔葉昕眉一眼：“都哭成了小花貓了，還滿府裏瞎跑，也不怕碰著人了笑你醜。”

葉昕眉眉花眼笑，她本姿容絕佳，臉上淚痕未幹，這一笑，如雨後陽光初霽下的櫻花，美艷得令人心醉，連齊老太太都看怔了眼，這樣的美人兒，堪比天女下凡，也不知那寧伯侯世子是個什麽模樣，對不對配得上她。

這才是葉昕眉的最終目的，她實在是不放心小王氏一個人守在葉定韜的屋裏，有關嬤嬤去照看，自己就放心多了。

小丫頭清兒來稟：“二小姐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。”

這個時辰來請安，該是從學堂裏回來了吧。

遠遠地就聽到聽齊眉的笑聲：“奶奶，奶奶，我今天得了宋先生的一朵小花，宋先生誇我字寫得好。”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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